蹙眉白水

【祺鑫】夏虫不可语冰

“我再问一次,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?”

 

晚饭是打电话叫送到宿舍里的外卖,其他人都没在家,房子里四处关着灯,只有悬在饭厅上方的一排小吊灯亮着,鹅黄色温暖的光。马嘉祺的手支在长饭桌的一端后面,缓缓地前倾看着他。

 

丁程鑫安坐在桌子的另一端,看着碗里顿了一下,随即抬起头来看他。

 

“没有呀。”

 

他说话时特意勾起好看的笑容来,眼尾似有蝴蝶要飞来,飞向马嘉祺。


马嘉祺没再说话,头顶的灯光只笼罩到他的边缘,他往后一步坐下,便坐进了黑暗里。

 

黑暗里丁程鑫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隐约看到他好像在拆开筷子,样子看起来不太好。自己眨了眨眼睛,蝴蝶没有了,变成一头无辜无措的梅花鹿。

 

他默默地想了想,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负他呀。

是有意要欺负他。

 

马嘉祺和丁程鑫有一种,形似成熟恋人一般的默契,比如不随便提分手吓唬人。比如玩得再热闹也不会说“我不跟你好了”这样的话来开玩笑。


可他们不是情侣,只是朋友。对朋友而言这种默契来得既温吞,又含蓄。他们两个人非常渴求对方的关心的同时,渐渐又变得十分痛绝这种恶心人的关心。


不知是什么东西变了质。关心是不会变质的,只有欲望会。


欲望变质时,人在喝着最健康舒服的温水,心里却会想,你不如给我一杯有点烫的热水,或冰水。

 

有很多事情丁程鑫想不懂。比如他自己觉得偶尔手冷脚冷一点没事,心里有数。可马嘉祺偏偏就觉得不行。有时候他俩在客厅里遇到,马嘉祺端着水杯看向他脚下的那块地板,丁程鑫就知道要来了。果然下一秒马嘉祺走到他身边,一只脚从拖鞋里抽出来,探进他的拖鞋里试一试温度,然后皱着眉说这样不行,像赶鸭子似的把他赶进房间里去。


马嘉祺每次抓他这种事情都特别精准,从来不错不漏;他读马嘉祺脸上那些称不上表情的表情也特别精准,想出本教科书都很难,因为太靠感觉了,谁能描述得清脑子在0.1秒之间闪过的想法呢。

 

对于想不懂的事,一般丁程鑫会软下心来,好好地看着它,研究它。但是有关于马嘉祺的令他想不懂的事,他却会拧得不行,骄傲地把自己虚虚高挂起来,等对方来搭梯子来救他。

也许是因为对于其他东西,他始终会觉得那是别人的,丁程鑫对“别人”从来很耐心。但马嘉祺呢?马嘉祺就不是别人了吗,马嘉祺应该永远只属于马嘉祺自己呀,凭什么要每次任劳任怨地给别人搭梯子,接他下来呢。

 

汤咸了。丁程鑫有点伤心又有点赌气地抬眼看看黑暗里坐着的马嘉祺。

汤咸了你怎么不说?平常不是跟我很多话吗。

是不是盐分补充到你心里的眼泪里去了呀。被我伤了心吧?不愿意开口了吧?谁让你有话不直接对我说,还问我“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?”,明明该有话要说的是你。

 

 

几天前,过了午夜十二点丁程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,摸过手机来,背对过躺在另一侧的马嘉祺,打开了微信。

 

他给好朋友发了一个表情过去。

很快对方回复了。他赶紧把手机按成静音,和对方聊了起来。


-你还没睡?

-哥,等你下次回来随便抓个咱们学校的高中生打听打听,还有哪个能十二点前睡觉的啊。太惨了。

丁程鑫缩了下脖子,赶忙安慰道。

-没事,我马上就快回去了,到时候陪着你们一起惨。

-行了,我知道你在外面也不一定比我们现在好到哪里去。需要动手的功课我都给你整理好了,你回来多动脑就行。

好嘞。丁程鑫动手指继续和对方扯了些别的,中途突然停了下来,打出一行字。


-我好像喜欢谁了。

 

安静的房间里,床垫突然一晃,丁程鑫蓦然起身,慌张地回头看去。

马嘉祺起来了一点,小臂支着身子,头发乱糟糟的。丁程鑫小心地问他,吵到你了吗。他隔了几秒,才摇了下头说没有。

 

太暗了,他的样子,分不清是困的,还是不高兴的。

 

在那之后,安然无恙了几天,从第三天开始,马嘉祺开始好几次在人前,旁敲侧击地问起他这件事。像今天晚上的这次,是最挑明的问法了。

 

丁程鑫不气他别的,只气他这个不明不白的态度。恨不得把他脑壳敲开好能瞧瞧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。平时都是马嘉祺猜他的心思,突然要他来猜马嘉祺,他真的无法可做。

 

 

正被猜着的马嘉祺独自坐在冰凉的台阶上,喝罐装绿茶。

降火。

 

他这个人,心情差,或者绝望的时候,样子都很不明显,即使站在人群中同三五个人聊着天,人家也未必看得出他心里的天已经塌掉了三个角。


并不是他在人前刻意掩饰逞强。马嘉祺是个不太能感受得到向别人诉苦的好处的人。一般让他感到绝望焦虑的事,心病都是出在他自己身上,而非这世界。所以他需要什么别人的安慰呢,谁都安慰不了他。如果硬要他诉苦,反而拖累了他,成了他的一件麻烦事。

 

可是在遇到丁程鑫之后,情况开始有所不同。他心里放不下丁程鑫这一块,害怕丁程鑫会对他有所隐瞒,一想到丁程鑫可能会有任何一件烦心事不为他所知,他就感觉窒息一秒像要疯掉了。所以他从很早以前,就拼命地像倒豆子一样,急切地向丁程鑫剖露自己的每一件重要不重要的小事。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,他这样做了,能换来丁程鑫与他同等同样的不隐瞒。

 

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丁程鑫聊天框里的那句话。因为他的打断,丁程鑫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。

 

他垂了垂眸,饮一口绿茶下去。

 

他知道对面那个人是丁程鑫很好的朋友,也知道丁程鑫的性格,不管怎样,不管所说的那个人是谁,他也绝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。

可是他觉得害怕,这次不是害怕自己没人要,而是害怕以后又有人要了。

他可能天生来是蓝黑色的,孤独傲慢是常态,一旦向往起阳光来,反而是血管里的血液要生病了。

后来他又想了想自己也不是怕有人要,而是怕那个人也许就不是丁程鑫了。

 

要是相识的第一年夏天,他没有看懂他就好了。

 

“他这样真的太累了。”

 

马嘉祺暗暗地想,如果他后悔了,不想要现在发生的这一切,他当时就应该说:

“他这样真的太厉害了。”

 

闭了闭眼,可是他想要,想要后面发生的这一切。

 

不仅如此,他还想要回到那时候,趁他们俩还没熟起来,自己主动一点,多逗逗那时的丁程鑫。

 

别做那么苦命的两个大人了,咱们来做两个小孩子。我拿出坏心眼来多逗逗你,你开心点儿,跟我做爽约了十年的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

 

可以没心没肺,有口能言。

 

易拉罐空了,与脚下沙砾摩擦出的细微声响,在空荡宽敞的走廊里传出了回声。

 

 

马嘉祺回到宿舍以后,丁程鑫看着他的脸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忐忑。

 

不多时果然马嘉祺走到他的附近,有点没力气地,朝他笑了一下。

 

这一个笑就立即把丁程鑫制服了,他茫然慌张地想,你怎么了,那我也不要你问我了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也知道你在乎我,你想知道什么,我全告诉你就是了。

 

他在这边调集好了全部的决心,甚至还有些期待。马嘉祺却先开口。

 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 

马嘉祺想,他不够坚强,做不到现在就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谈起那件重要的事,但装作若无其事地,谈谈其他不重要的事,还是做得到的吧。

 

丁程鑫懵住了好几秒,随后想起马嘉祺指的是,明天他要回他的母校去做一个演出了。

 

即使明白了也止不住他可怜兮兮地说不出话来。马嘉祺的语气太过于特殊,由不得他多想。

 

他不知怎么讲,想来想去挑了个温和点的措辞,小心翼翼地说,

“你是来和我告别吗?”

 

话一出口他猛然想起这还有另外一层意思。

 

马嘉祺点点头。丁程鑫心里明白他只是去一趟学校,后天就会回来,一切都不会变。可他一想起那“另外一层意思”,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委屈,下意识不知是说给对方,还是说给自己听。

“可是我不擅长告别。”

 

“不过又有谁擅长呢。”说完又强颜欢笑地自嘲补充道。

 

他说者无心,到了马嘉祺耳朵里却变了一层味道。

 

“总有一些人擅长的。”

他很认真很认真地“安慰”道。

 

这安慰是一把剑,马嘉祺以为剑锋是朝着自己的,不知道它其实是把双刃的剑。

 

丁程鑫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其实不认识马嘉祺,应该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认识。他很认识的是那个很爱他的马嘉祺。可是除了那个马嘉祺,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所有马嘉祺呢?他几乎对每一个都一无所知。

 

 

马嘉祺的学校喜迎小明星回家表演,小学妹们特别积极地各班提早到会堂里占位置。舞台的两侧分别有两块大屏幕,整场活动学校都给开了直播,谁都可以弹幕表白。直播中收到的弹幕,会在经过学生会工作人员的审核下,投放到两侧屏幕上,算是给学生们的一场联欢。

 

其他班级的演出过程中,屏幕上基本上都是些同班同学给打的call,也有一些开玩笑的刷梗玩闹的,学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是正常打call活跃气氛的言语,都全数给通过投放到大屏幕上了。

 

然而到了马嘉祺这里情况大不相同,学生会个个睁大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条条审核,直播不仅校内学生能看,社会上任谁打开手机都能看到,有粉丝,也可能会有身份不明的人,所以不能放松警惕,要严格一点。

 

马嘉祺站在台上唱着歌,一眼瞥到一侧的互动板上,登时噎了一下,歌词唱到尾音,一口气差点没够用。

 

他从小不点时期开始学声乐,每次体检随便吹吹肺活量都是班里男生第一,唱到没气是什么感觉,真的好久没体验到了。

 

直播是和微信号关联的,他在互动板上看到了丁程鑫的微信名。

 

一样的汉字,后面一样的表情符号,绝对不会看错。

 

虽说同名的可能性也一点都不小吧,但后面的话让他想不信那是丁程鑫都不行了。

 

“学长还在生气吗,我想你了。”

 

马嘉祺睁着眼睛嗓子里没耽误唱歌词,心里想你算我哪门子的学弟,别跟着别人瞎叫。

 

心里却甜得不行,封闭好的会堂里仿佛照进了外面的阳光,有人归心似箭了。

 

 

回到北京宿舍的时候是中午,丁程鑫正在睡午觉。马嘉祺喜滋滋地在客厅里转悠了一会儿,看到窗下面摆放的一棵竹子。

 

宋亚轩快中考的时候,丁程鑫买了一株竹子回来,寓意节节高升。可是买回来后却撒手不管,从来没浇水过,都是马嘉祺在照料。后来宋亚轩顺利考上,这株竹子被记了功,摆在客厅里经常被丁程鑫背着手表扬一番。

 

然而照顾依然是马嘉祺在照顾。

 

此时的竹子显然是刚刚被浇过水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马嘉祺走到他跟前,想起自己不在,丁程鑫满心委屈,低落地居然想得起照顾竹子来了,不开心地浇水的样子。

 

很温柔地笑了笑。

 

 

晚饭时丁程鑫趴在饭桌上,等着马嘉祺端菜上来。马嘉祺问他你想什么呢,他抬眼看了看,面无表情地说:

 

“噔,噔噔噔噔,噔噔噔。”

 

只有节奏没有曲调,马嘉祺却立刻领悟到是自己昨天在学校表演上唱的那首歌。

 

马嘉祺失笑地敲他脑袋一下。


“我问你个事儿,你给我好好说,不许唱没调儿的歌了。”

 

丁程鑫从桌面上起来,坐直了,不等他酝酿着问,自己开口道:

 

“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 

马嘉祺一时没有充分的准备,脑子用的还是几天前的那个脑子,有些慌乱地信口阻拦道:

 

“你现在还小,才十七岁,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愿,也不是对的选择,是青春期荷尔蒙……”

 

“你猜猜是谁?”

 

马嘉祺猛省过来。闭上了嘴。

 

“不是自己的意愿?错的选择?青春期荷尔蒙……”丁程鑫站在小吊灯下,狡黠又不解气地笑着看他。

 

“荷尔蒙怎么了呢?”

 

“还有我才十七岁,要不要我提醒你今年十几岁呀?小学长。”

 

马嘉祺像被原地点了穴似的,不动也不说话。


半晌丁程鑫似是解了这几日的气,走到他面前来挨着问他,眉眼间还是恨其不争的骄气劲儿。


“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,你要回答我什么?”

 

马嘉祺忍俊不禁地近距离看着他盯着自己,说:


“你有喜欢的人了,是你自己的意思,也是上天的意思。是唯一的对的选择。还有荷尔蒙……”

 

丁程鑫挑眉,“荷尔蒙怎么?说。”

 

“没什么,荷尔蒙好极了。”


马嘉祺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,低下头揉了揉鼻子,丁程鑫终于也不再绷着了,笑着伸手打他道:


“你什么意思,好极了个鬼。”

 

丁程鑫看着马嘉祺的眼睛里,那里有很多的他,他看着里面会觉得,原来我这么重要啊。他只希望马嘉祺能一直一直把他看得这样超乎理解地重要就行了。阴差阳错地,他们两个对另外一方的付出,总是比对方希冀的更多些。


人说夏虫不可语冰,是古人教训我们不可见识短浅。可转念一想,夏虫的确不可语冰,这是不会有错的。可对他们两个来说,他不是夏虫,他也不是冰;他不是白天,他也不是夜的黑;他只是一架生活在夏天里的制冷空调,而他是冬天里贴身的手套和围巾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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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甜蜜老师,年年都无忧无虑,生日快乐!!

我来迟了,哭泣T.T

写得实在太久,因为好忙嘤嘤嘤,是分时间段用手机一点点打的,所以可能会对阅读连贯性有影响吧 T.T 我有机会能改的话再改改

甜蜜老师一定会原谅我的,她温柔可爱,美丽聪慧。祝丰年节节高升,祝丰年狗超绝甜蜜,祝超绝甜蜜天天开心!美貌可人,第一受宠。


然后我最近听到两句话,说得可好,一句是祝词,叫“祝你风花雪月皆好看,爱恨都浪漫。”

另一句叫,“你不必投怀,我爱你如故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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